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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1】

合唱曲对我来说,是唱不完的。每年唱,每年一定唱出岔子来。从高一开始就唱,唱着唱着,最后可能会变成激烈的骂战,唇舌之间的斗争最恐怖,高中三年里,合唱的记忆完全是吵架。第一年,我带全班合唱的时候,彼此不熟悉竟也可以边唱边咒骂,说曲子不动听、为什么不聘音乐老师来教我们和声等等。

怨言,我听着听着。起先是惊讶,后来是愤怒,之后索性当作笑话听,一笑而过。三年里面年年如此,本来在高三时他们要请老师来教唱,但是却聘请不到音乐老师。我的心底早有谱了,回到家就烦:为什么音乐老师那末的绝情,务必将我推入深渊方肯罢休。

高二那年,本以为可以脱离苦海,不需要拿起那支我不怎么熟悉的指挥棒指挥合唱。谁知出尽办法,连三顾茅庐也派上用场,但是校外的合唱老师,就是不愿意露面教唱,弄得最后只好被全班同学高估,抬举为第二年教合唱的音乐老师。

说着也奇怪,全班竟然通过指定要我教导。当时,听到我的名字被提及,我茫然的对着老师笑猛摇头。可是现实就是那么残酷,不顺人意才高兴,于是我也就这么般,不欣然接受这份苦差事。

当年苦差事到手第一件所要做的事情,就是必须往图书馆里面钻。必须挑选适合全班上下的合唱歌曲。我从男生和声曲开始搜寻,搜寻到女生和声曲,再由中国民歌合唱曲找到外国合唱曲。最终还是无所获,只好苦着脸向老师恳求不要让我做这事情。

老师却频频摇头,说我是能者多劳,能者多劳。面对这四个字,我只好认命。华文学会的时候,老师也用相同的绝招应付我的抗拒。如今就连级任导师也出此下策,即使继而推辞,那也未免太不识抬举了。所以,我出了一个诡计。诡计的计划是如此的。

我心想反正是高二,每个人还是半天吊,每张脸上只是挂着三个字「不在意」的心态,我也就依循着他们的意愿,选择最容易演绎的二重唱,男生和女生两部就搞定的曲子。我真的得感激《歌声与微笑》这首歌,让我重新寻获迷失已久的微笑。

我满面春风的拿着影印好的谱子,站在讲台上大声宣布:「去年我们唱的是西部民歌《达坂城的姑娘》,那么今年我们就唱一首中国内陆的民歌《歌声与微笑》。你们应该不会有异议吧!我已经印好了。」

说完后便吩咐台下坐在前排的同学,协助将那歌词和谱子分发下去。我清了清喉咙对他们说,我先唱一回,然后开唱机听听合唱的方法。可能我的想法实在是天真,完全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出绝招。

本以为可以囫囵吞枣似的带过,谁知反对派的同学站起来,展开对我的骂战。他们嚷道说,为什么要我选的曲子,难道就只有死人合唱曲能唱吗?为什么不选《明天会更好》或者是《星晴》。我不知所措的看着台下的他们。他们面目狰狞的脸,我只有一个动作想做,那就是冲前去赏他们一人一拳。


【2】

合唱,本来是一桩快乐的事情。可是经过兜兜转转的捣乱,老师也逼于无奈发声,叫他们不要理那么多。他们口头上是答应,但是暗地里依旧不合作,照样与我搞对抗。阳奉阴违的态度,持续了三个星期。整整三个星期,我被一群同学在明在暗的咒骂,在那里接受他们的冷眼以及批判。

第一个星期我坦然地接受,第二个星期我按捺着自己的情绪。接续下来的第三个星期,他们的态度愈加过分,就连练习也不来。曾经因为这事情,我三番两次的跟老师争辩,他们完全不愿意同我配合。他们似乎比我来得更早,已经将那些他们认为对的谩骂,重复说给老师听了。

老师虽然不是很表面地告诉我,他们对我的批评,但是明眼人一看,就知道老师已经逐渐接受他们的说辞。老师对我说,要对他们以宽宏的心态。但是我心里就想,要怎么对他们宽宏。采用温和的方式和他们沟通,却被他们骂得一文不值,而且还用人生攻击的方式辱骂我。莫非都是可以原谅?

三年里有任何与合唱有关系的表演,只要牵扯到我的班级,我就准备要接受他们的喧嚣和讥讽。也因此,对合唱曲没了兴趣。从此只是以欣赏的角度,去聆听合唱歌曲,不再强迫去学习合唱的技巧。这样更能够让我节省下许多时间,耗在读书的份上。

合唱就在高二年,与我划清了界限。至今提及合唱这码事,心中总有一股永远发不完的怨气,一道还在作痛的疤痕。总是想着要统统从心底排泄出来,高三毕业以后,还是不能够清除心里的阴影。我经常对比较熟悉的朋友说,如果可以重来,我决定不再参加学校任何与歌唱有关系的比赛!

朋友对我这番话,不怎么了解。我也不想做多余的阐释,我始终觉得,知我者不多,何不将心情化作文字,向广大的读者群倾诉?这么想后,真的有许多事情得到了进一步的释放。得到释放是件好事,得到了解是种对自己的宽恕。我所揣摩出的拙思想,对任何人管用尽管拿去试,应该没什么大问题。

【3】

拖拖拉拉三年的合唱经验,过去了。高三总算是最平静的一年。任何与校际有关的比赛,我都抱持着消极的态度,完全不想参与,更不想制造另外一次的谩骂风潮。

我的心态,愈表现得愈外面,班上的同学就愈觉得,我开始用不在乎的态度去面对。老师开始对进行劝导,叫我不要这么消极,什么事情都应该去参与,应该尽情的玩乐才是。高中生涯将会是往后回忆的美好记忆。我对这种说法绝对赞同,但是面对现实的时候,我又如同老鼠,只会往洞里钻。这种方法,怎么会使我快乐?

高三这年还是老问题,聘请不到音乐老师,因而要我做他们的指导兼合唱指挥。三年重复相同的动作,实在是很难受。这年我学乖了,什么事情不要自己去做,最好是使用贱招来个爱理不理,若即若离的招式,来对付那些常年推行不合作运动的同学。

我乘他们不怎么关心的时候,将事情抛诸脑后,当他们着急的时候,嚷着要我教唱时,我才慵懒的从座位站起来说,我只能教唱到一两个小时,过了时限绝对走人。

他们拿我没办法,只好顺从我意,乖乖听我在台上指挥。对于他们在高三这年的表现,颇为我所接受。之前两年,他们简直不当我以人看,高三我准是来一个,让他们毕生难忘的合唱指导。使用冷言冷语的态度教他们练唱,因为知道这回他们想要得奖。以我的资历来看,准是与奖项绝缘。所以,索性乱教乱唱。这次的歌曲是他们自己拿主意,我觉得没有问题自己也会唱,就接受被拖下水教唱的现实,厚着脸皮唱。

【4】

起初他们曾经想要发动不合作运动,谁知我学聪明了,说了一句让他们惊吓一跳的话。选曲子的时候,我就对老师放狠话。我说:「老师,今年又请不到老师,那末我们不如弃权不要唱最好。不管我们怎么唱,还是准备说拜拜,倒不如随便一些,比赛当天全部人集体失踪怎样?」

老师看着我,对我那番话稍微思考之后,反应出来的当然是极之反对。后来我笑了笑,耸耸肩轻松自适的走回自己的座位,继续读我的散文集,再也没有说话。不晓得怎么回事,无端端的嚷起我的名字,说什么要让我继续教唱。我苦笑,本想拒绝,但怎知道还没来得及不要,老师就说不可以拒绝。

我也只好又一次接下合唱的棒子,展开不在乎态度去教他们唱。想到这里心里毛毛,也不晓得是否应该说明些什么。毛毛的感觉,告诉我一件事情,那就是不在乎仿佛是最好的态度。

毕业当天我对全班同学说:「高中三年里,我教的合唱大家一定不惬意。我当然也不是很满意你们的态度。这些已没关系,从今日起我们应该正式宣布,脱离苦海。因为,不用唱合唱了,我也从此与合唱绝交。这样不错吧!虽然三年里面,合唱永远都好像唱不完似的,但是今天宣布,你们的曲子唱完了,我的谩骂声也应该停歇了。我继续我的钻研,你们继续流行曲的痴狂。谁也不再犯谁。」

说完后拿了证书等等的东西,离开了课室。留下的喧哗,依然那么的不知所谓。我边走边想,这次真的是在做梦吗?我捏了面颊,痛得要命。后来,上去图书馆,将这件事情向熟悉管理员说了一次,他们直说我太嚣张了。我笑说:「嚣张,只是一个名词,起不了什么作用,最主要的是可以解放!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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